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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夷方,母亲用脚丈量完四川到云南路程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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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夷方,母亲用脚丈量完四川到云南路程

母亲是五十三岁离开人世的。她是死于草乌中毒。不,应该是死于劳累。

母亲是同养媳。十二岁就从有十一个孩子的穷人家庭嫁到夫家。当今十二岁的孩子,还处于上小学要人接送的襁褓时光,而母亲十二岁嫁入夫家,虽然不懂什么是婚姻,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,伺候小丈夫穿衣洗漱,小小年纪顶着漫天星星,踏着白霜去地里摘菜,在冰冷的河水中洗好,天亮回家烧火做饭。河水将一双小手冻的僵硬僵硬的生疼生疼,柴草将一张稚嫩的小脸烟熏得只有一双大眼是白的,她感觉累,但在夫家可以吃饱饭,所以她心里是快乐的。虽然那饭是糙米加红薯藤熬的粥,一顿吃一大海碗,解两次小便就没有了。而这样也比在娘家,空着肚子照护弟妹,饿着肚子强。

夫家人丁不旺,家中只有公婆,丈夫,小叔子,加上母亲,就五人,与哪个时代动咋四世同堂,五世同堂的大户家庭相比,寒酸多了。夫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,只有一间茅草房,二亩薄田,三亩山地,风调雨顺年,收成可以维持全家不饿,旱涝年成,就只能吃红薯藤熬粥了。

嫁过夫家不久,丈夫去药店当学徒,早出晚归。公公染上吹烟的坏毛病,小叔子尚小,不能做活。田地,家务就落在婆媳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身上。

冬去春来,十六岁那年,还是孩子的母亲当上了母亲,然而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挂在脸上,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却因营养不良属早产,加之在家中生产时环境卫生差,染病夭折了。后来又陆续生了三个孩子也没有存活。

八年抗战,四川重庆作为抗战时期的陪都,在抗日战争中起到中流抵拄的作用。四川省在全国出兵、出粮、牺牲的人最多。一九四零年,在哪艰难岁月,父亲被抓壮丁,不满十六岁的小叔子,因哥哥已婚,是家中的顶梁柱,离不开家,自愿顶替哥哥去当兵,没有枪高的他,扛起抢走向抗日战场,这一去就音信渺亡。有人说他战死在滕州,有人说他没有死,解放战争后去了台湾。

抗战胜利前夕,四川物价飞涨,民不聊生,眼看家中的收成还不够交税,父亲只好离家出走,到云南走夷方谋生。

当时的云南,山高路险,气候多变,瘴气肆虐。是被人们谈虎色变,称为“蛮子”野蛮人居住的“夷方”。历史上除了战乱逃难、犯罪充军、屯垦戊边的士兵,是不会有内地人主动去哪里讨生活的。父亲去云南三年,母亲在四川牵肠挂肚担心了三年。

父亲的离家出走,家中失去了顶梁柱,孤苦零丁的母亲在老家既要服侍公婆,操持家务,又要耕田种地。最后一家人还是食不裹腹,公婆连病带饿,不久就抛下儿媳,撒手归西。母亲在四川夫家举目无亲,只好叫上娘家幺弟陪自己踏上走“夷方”的路,到千里之外的云南寻丈夫。从四川富顺县到昆明,现在乘车一天就到,但解放前母亲与幺弟,凭一双脚,丈量完四川富顺到昆明的距离,用了近一个月时间。可怜的母亲,吃尽千般苦,受过万茬罪,千里迢迢,跋涉来到云南东川,干粮吃完,鞋子磨破,已身无分文盘缠,姐弟俩成了要饭花子。是路上遇到一位同乡好心人,知道母亲是到昆明寻夫,借给一个大洋,姐弟俩省吃俭用,一周后才到昆明与丈夫团聚。

西南边陲的云南,山高路险,气候多变,瘴气肆虐的环境是可怕的,但云南人的胸怀是开放的,云南昆明以其博大的胸怀,接纳了我的父亲、母亲。父母亲凭着四川人的吃苦耐劳精神,挑水卖,为饭店洗碗筷,帮人洗衣服,积攒一点资金后,父亲挑起货郎担,走村串寨,做起了针头线脑的小买卖,全家才在昆明站住脚。解放前有了我的大姐,二姐;解放初期有了我的哥哥。

解放,父母亲深感碰上了好时代,母亲进入工厂成为国家主人,父亲挑担走南闯北卖货,一家人其乐融融。

一九五六年,贩货到昆明郊县的父亲被当地社会主义建设的气氛感染,将货物作价一百多元为本金,自愿加入公私合营集体,成为一名新中国光荣的售货员。第二年,被表彰为优秀员工,担任门市部主任。这一年我也来临人世,加入这个大家庭。这段日子全家是幸福的,也是快乐的。

然而,一场没有前兆的暴风骤雨,使我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。父亲由于四川人口无遮拦,快人快语的性格,开罪了权贵,他们借运动之名,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父亲,使父亲陷入牢狱之灾。父亲陷入囹圄后,家中再一次失去顶梁柱,全家七口人,仅凭母亲一个月一十九元五角的工资来讨生活(后来家中又添加了两个弟弟)。后来,两个年幼的弟弟经历过人民公社、大跃进、大食堂的砺炼,然而却没逃过三年自然灾害的魔咒,永远的离开了我们。

母亲是坚强的,虽然她不识字,但凭四川人不服输的性格,在父亲深陷囹圄的年代里,含辛茹苦,凭一己之力,一人承担起照顾子女的生活,教育的重担,在父亲没在身边的日子里,我们在母亲的嘀嘀不休,唠叨、呵责、呵护下,健康成长、成人。

多年的辛劳,在母亲的躯体上留下千疮百孔的累累伤痕。晚年的母亲患有肺气肿、风湿、心脏等疾病。难忘的一九七七年末,被风湿疾病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情况下,听人说草乌能治风湿,她自己在没有人的场合下,独自煮草乌食用,导致中毒身亡。

我想,当时如果我们几姊妹有人在她身边,医院,她不会那么早离开人世;如果他没有风湿病,就不会去食用草乌,也不会那么早离开人世;如果她生活没有那么多坎坷,透支了身体潜能,她也不会那么早离开人世;如果……

但是没有如果。

今天,我的大姐是教师,二姐是医生,哥哥在报社工作,我是家中唯一的大学生,在银行上班。现在四姊妹全部退休,过着儿孙满堂的幸福生活。

我的母亲过世时,没有给我们留下值得炫耀的财产,但留给我们姊妹无私的爱。

回想母亲的一生,是伟大的一生,是母亲以她无私的博爱,川人的坚强,为我们撑起今天幸福的蓝天。

天国的母亲,安息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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